來源:中國軍網-解放軍報 責任編輯:林詩清 發(fā)布:2025-11-05 07:28:56
寫在前面
11月8日,是第26個中國記者節(jié)。在這個屬于自己的日子里,新聞工作者卻不會刻意調慢工作節(jié)奏,不會被額外賦予閑適時光,心中熱忱和匆匆步履一如既往。記者永遠是行者,光榮永遠在前方。新聞工作者在感受榮光之余,也應不斷叩問初心、繼往開來。
時代的命題就是奮進的方向。對從事軍隊新聞宣傳工作的文職人員來說,只有全面深入學習新時代黨的創(chuàng)新理論,廣泛傳播黨的政策主張,積極反映官兵心聲,用心描繪時代畫卷,才能將腳下的泥土變成筆尖的芬芳,把心中的感動化成鼓舞人心的力量。
在路上,心中才有時代;在一線,心中才有官兵。今天我們刊登一組稿件,聆聽4名奮戰(zhàn)在軍隊新聞輿論戰(zhàn)線上的文職人員講述以赤子之心,見證堅守與奉獻、記錄溫暖與成長、書寫進步與變革的故事,展現(xiàn)他們履行黨的新聞宣傳工作職責使命的風采。
見證勝利的榮光
■講述人 解放軍報記者 朱柏妍

朱柏妍執(zhí)行某重要任務時留影。資料圖片
難以忘記9月3日,天安門廣場80響禮炮震徹云霄,國旗護衛(wèi)隊護送五星紅旗,從人民英雄紀念碑闊步走來。整齊劃一的步伐叩擊大地,如同歷史的深沉回響。
無數(shù)人心生震撼、感慨動容,我也在那一刻駐足回望——從暮春到初秋,我作為一名文職人員軍事記者參與紀念抗戰(zhàn)勝利80周年宣傳工作,深入抗戰(zhàn)舊址、英雄連隊、受閱一線,采訪抗戰(zhàn)老兵、英雄傳人、受閱官兵,一次次被感染、被激勵。
還記得6月的華北平原,陽光熾烈,麥浪金黃。我受領任務前往抗戰(zhàn)老兵李小拴家采訪時,正趕上他們村搶收小麥。他的小兒子李振恒開了輛載滿農具的電動三輪車,到村口接我們。
80多年前,他的父親也是在這片土地上,邊耕地務農邊展開英勇的敵后斗爭。提起父親,李振恒滿是驕傲,語氣中卻流露出幾分擔憂:“老爹109歲了,幾乎聽不見,眼睛也不太好,不知道還能不能講清那些事……”這也是我的顧慮。
李小拴家不大的小院收拾得十分整潔,老人穿著布衣、頭戴草帽,佝僂著脊背坐在木板搭起的遮陽棚下,讓人很難立即把他與烽火硝煙聯(lián)系到一起。
李振恒幫我們轉達來意后,老人一下變得有些激動,直起身握住我們的手。“打鬼子……我去過任丘、徐水、霸縣(現(xiàn)霸州市)……”漫長的歲月帶走了他的大部分聽力和視力,讓他行動和表達有些遲緩,可提起抗戰(zhàn),提起那些戰(zhàn)斗過、勝利過的地方,他記得很牢。無需更多提問,他講述著故事和細節(jié),深深凹陷的眼窩中漸漸泛起淚光。
當時,我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,逆光為老人打上了一圈光暈——這個樸素而純粹的畫面,定格在我腦海里,標注了又一個精神坐標。
同樣是在華北地區(qū),同樣是年過百歲的抗戰(zhàn)老兵,崔慶俊珍藏著許多與參軍作戰(zhàn)有關的老物件。物件背后的故事,兒女們從小就聽,早已耳熟能詳。
采訪過程中,老人多次感嘆“太久了”。80年,或許在歷史長河中不算悠久,但對一個人來說卻足夠漫長。曾經身姿矯健的熱血青年,如今已是白發(fā)蒼蒼、步履蹣跚。
但總有一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——我們提出為老人拍張照片,他的兒女們找出一身舊軍裝為他換上。老人被攙扶著站起來,胸前是成排的獎章,背后是他年輕時的軍裝照。鏡頭抬起,他的右臂隨之舉起,敬了一個軍禮。
那一刻,取景框里的老人面龐蒼老,卻與背后舊照片中年輕戰(zhàn)士的挺拔身影,隔著漫長的歲月重疊了。
除了拜訪抗戰(zhàn)老兵,我還走進不少英雄連隊。在“楊靖宇支隊”,我重讀東北抗日聯(lián)軍的英勇事跡,感悟著血戰(zhàn)到底的英雄氣概;在“平型關大戰(zhàn)突擊連”,我撫過滿載犧牲與榮譽的戰(zhàn)旗,領會人民軍隊英勇無畏的信仰之力……我感動于英雄的故事從未被人遺忘,更感動于新時代官兵傳承先輩遺志、續(xù)寫時代榮光的奮斗精神。
因此,當我有機會采訪紀念抗戰(zhàn)勝利80周年閱兵受閱官兵時,內心既激動又緊張。每一張笑臉背后,都有一段奮斗故事,都是一顆熾熱的心。我從他們閃光的眼神中,讀到了與抗戰(zhàn)老兵一脈相承的忠誠與堅定,以及對勝利的渴望與追求。
成為時代的見證者,已是幸事;作為歷史的記錄者,更顯珍貴。稿件刊發(fā)后,我透過那些泛著油墨香的字跡,清晰意識到:勝利的力量蘊藏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,蘊藏在為強軍夢奮斗的普通一兵身上。而每一名軍事新聞工作者,亦可執(zhí)筆為劍,將記錄的強軍故事永遠留在時代的卷軸上。
新兵的眼淚
■講述人 解放軍報記者 梁凱杰

梁凱杰整理采訪筆記。資料圖片
幾個月前,我到陸軍某部蹲連采訪時,列兵小徐睡在我上鋪。他是個新兵,在連隊卻“挺有名”——身邊戰(zhàn)友都知道他的一個特點,愛哭。光我了解的,就有好幾回。
填報入伍志愿時,小徐選擇了西北邊疆。登上出發(fā)的列車前,他發(fā)現(xiàn)平日嚴肅沉默的父親此時竟紅了眼眶,叮囑的話重復了一遍又一遍。小徐第一次看見父親流淚,哭著給了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第二回,節(jié)日將至,連長和指導員一合計,決定聯(lián)系新兵家屬錄制祝福視頻,給新戰(zhàn)友一個驚喜。當大屏幕閃現(xiàn)出溫馨感人的畫面時,小徐扭過臉,戰(zhàn)友越安慰,他的眼淚越是流個不停。
有人說他嬌氣,同寢室的吳班長不這樣認為。他告訴我,小徐起初體能基礎較弱,經常跟不上連隊訓練。有時練狠了,他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攔都攔不住,可他從沒說過放棄。“這樣的新兵并不差,只是少了點信心?!眳前嚅L說。
在吳班長的幫助下,小徐開啟了屬于自己的“進擊之路”:白天加練體能,晚上補習理論知識。蹲連期間,我每次走進訓練室,十有八九能見到他,還常見到吳班長不厭其煩地為他講解動作技巧,倆人有時會把一個簡單的動作練上好幾十遍。
小徐還自己準備了個小本子,時不時拿出來寫寫畫畫,上面記錄著每一次訓練成績。戰(zhàn)友們閑聊時提到的訓練技巧,也被他記下來,在后續(xù)訓練中自己嘗試。
作為上下鋪,同為“00后”,我和小徐很快熟絡起來。他喜歡看動漫,也喜歡追劇,對《士兵突擊》印象很深,曾說:“許三多都能活捉袁朗,我也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兵!”
漸漸地,那些原本他認為難以攻克的難題,被一點點“啃”下來?!芭Φ倪^程很痛苦,但遺憾更讓人覺得煎熬,不如勇敢拼一把。”看著成績一天天進步,小徐臉上的笑容變多了。
有一天,小徐加練時不小心從杠上摔了下來,腦門上磕破了個口子,疼得眼泛淚花。但那段時間每次和家人打視頻電話,他總是找角度讓傷口不進入畫面,樂呵呵地分享自己怎樣訓練、成績如何提高的故事。
那一次,連隊即將組織5公里武裝越野考核,小徐愁得睡不踏實——雖然各課目進步明顯,很多已經達到良好,但5公里武裝越野成績一直在及格線徘徊。
考核當天,在吳班長的加油鼓勵下,小徐咬緊牙關沖過終點,成績遠超及格線。體力透支的他躺在地上,戰(zhàn)友們圍攏過來向他表示祝賀和肯定??此麖娙讨劭衾锎蜣D的淚水,我想起他曾向班長和戰(zhàn)友們的承諾:以后不會輕易掉淚。
作為入職僅2年的文職人員,我參與大項任務的機會不多,采訪過的基層官兵還太少,但我想珍藏每一名官兵的眼淚與微笑,因為這背后,是新時代革命軍人即使面對千難萬險仍不輕言放棄的堅強與無畏,是一個個平凡戰(zhàn)位上展現(xiàn)出“軍魂永駐、初心如磐”的光芒和力量。
我想把這樣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。
跋涉在祖國山河的紋理間
■講述人 解放軍報記者 吳安寧

吳安寧(右)采訪高原哨所戰(zhàn)士。資料圖片
人難以控制生命的長度,但可以盡力拓展生命的廣度。作為一名文職人員軍事記者,我每一次跋涉在祖國山河的紋理間、每一次到訪常人難以抵達的土地、每一次傾聽受訪者的故事,便是對生命廣度的一次拓展。
“天陰沉沉的,海浪翻卷。深色的浪濤將艦艏高高抬起,又重重摔向海面,金屬與重物發(fā)出的撞擊聲從艦艏底艙傳來。我所處的艙室,抽屜與柜門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碰撞聲。艙內艙外,幾股聲響交織在一起,在大洋深處合成一段復調……”
采訪本上這段文字,記錄了我第一次出海的經歷。那是去年冬天,我隨艦從某軍港出發(fā),南下執(zhí)行重要任務。編隊出行數(shù)日后,海況急轉直下,整整一天一夜,除了值更人員,大部分人被這海浪“按”倒在鋪位上。或許是首次出海比較興奮,我對劇烈顛簸沒有產生太多不適,便趁機到各個艙室走訪。
在炊事班,我見到了正在幫廚的列兵王博文?!?0后”的他原本生活有些迷茫,便下決心報名參軍,選擇了訓練艱苦的海軍陸戰(zhàn)隊。新兵下連時,他體能成績較差,為了趕上戰(zhàn)友只能每天加練?!芭Σ粫_人。我跑著跑著,就從吊車尾跑到了隊伍前列?!比蝿涨暗倪x拔考核中,王博文各項成績優(yōu)異,成為任務編組中的20名新兵之一。
我倆一邊削土豆一邊聊。“訓練挺苦的,但這種實實在在的痛和累讓我感覺自己更有存在感?!辈ǚ謇斯乳g,這名年輕的水兵也在經歷著自己人生的風浪。我留下了他的聯(lián)系方式,希望等過幾年,還能再聽聽他的感悟。
白令海峽的落日,黃海的海霧,南海的飛魚……那個下午,我從不同官兵口中感受世界的遼闊,感悟使命的幸福。就像一名新聞行業(yè)前輩為我們授課時講的那樣:任何技術都無法代替邁開雙腳到現(xiàn)場。
我分外認同這話。如果不到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,我就不知道能夠自由大口呼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。那時,我所在的采訪分隊輾轉于喀喇昆侖的哨所,途中下起了大雪,很快視野內白茫茫一片,很難分清哪是天邊、哪是地面,只能沿著前車留下的車轍印前進。
到達哨所時已經過了飯點,我們本打算吃點自帶的干糧,但哨所官兵還是給我們準備了熱騰騰的西紅柿打鹵面?!吧宪囷溩酉萝嚸??!贝妒掳鄳?zhàn)士告訴我們,哨所很少有客人來,這是指導員特意囑咐的。
在高原,要把面條或者餃子做熟,著實考驗炊事員的功夫。戰(zhàn)士們話不多,但我們從一碗碗面條里感受到了他們的熱情和心意。盡管因高原反應食欲不振,我還是吃完了那碗面。
隔天早上,我和哨所官兵一起巡邏,帶隊的正是邊防連指導員魏旭鵬。出發(fā)前他反復叮囑我,途中有任何不適,可以隨時中止就地休整。為了保證體力和安全,他在隊伍前后奔波,控制行進的節(jié)奏。一路攀談,我們的話題逐漸拓展開來。
“我體能還行吧?沒拖大家后腿吧?”翻過最后一個達坂進行休整時,我努力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,“壓”住那顆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。
有戰(zhàn)士開玩笑說:“下次可以試試那條‘地獄’級別難度的巡邏路?!彼纸o我指了指右前方的一個隘口:“翻過那座山,再往前走就是?!表樦较?,我看到了一面礫石堆就的陡坡,隱約有些“路”的形狀?!澳莻€石頭坡不好爬,要是沒點技巧,爬一步退三步?!蔽盒聩i輕描淡寫。
那一刻,我的沾沾自喜化為對他們的感佩和些許心酸。我提出為大家拍照留念,他們咧著干裂的嘴唇笑得燦爛,露出潔白的牙齒。“別讓家里人覺得我們在高原過得苦,我們現(xiàn)在條件還是很好的嘛?!痹诒贿叿拦俦鴨咀鳌肮饷黜敗钡牟恢┥角?,戰(zhàn)士們互相搭著肩膀緊緊地站成一排。
一時間,我竟分不清是遠處被積雪覆蓋的山體更宏偉,還是他們的身姿更高大。
泥濘中的鐵紀與柔情
——一名新聞工作者回憶首次參與一線救援行動
■講述人 武警甘肅總隊政治工作部新聞文化工作站文職人員 何永亮

何永亮(左)向基層戰(zhàn)士了解情況。資料圖片
前段時間,突如其來的山洪撕裂了甘肅榆中縣的安寧。
晨光初現(xiàn),我們抵達災區(qū),泥漿卷著斷木殘枝,在曾是農田的地方結成一道灰褐色的瘡疤。
首次參與一線救援行動,我感到手中的相機似乎比往常沉重?!案?!”站長拉了我一把,指了指前方躍動的“橙色”——那是武警甘肅總隊官兵展開救援的身影。
我深一腳淺一腳往前挪,每一步都陷進淤泥里,要用力才能拔出來。身旁一名上尉扶了我一把,我注意到他迷彩服被泥漿覆蓋,眼底血絲密布,指甲縫滿是污泥。
救援現(xiàn)場忙而有序。官兵三五人一隊,有的清理淤泥,有的搬運物資,有的防疫消殺。我看見一名戰(zhàn)士彎下腰從泥水中撿起什么,在水桶里清洗干凈——那是個嵌著全家福照片的相框。他用袖子擦凈水痕,送到專門收集受災群眾物品的臨時房間。房間里,各類物品分門別類登記收納。
午飯后短暫的休息時間,軍醫(yī)為手上磨出水泡的官兵挑泡消毒。路邊果園,幾棵梨樹挺過了洪水,沉甸甸的果實壓彎枝頭,觸手可及。在此清淤的戰(zhàn)士,沒有一個人伸手去摘?!鞍嚅L說了,不能拿。”一名年輕戰(zhàn)士擰開軍用水壺,抿了一小口水,“這是紀律?!?/p>
下午,我跟隨一支小隊來到一個幾乎被淤泥封門的院落。洪水來時,一位80多歲的奶奶被困在屋里,部隊及時趕來把老人轉移到安全地帶。
戰(zhàn)士們彎腰清理屋內的淤泥,奮戰(zhàn)一個多小時,堂屋的水泥地面終于顯現(xiàn)。大家收拾工具準備趕往下一處時,奶奶拉住班長沾滿污泥的袖子,連連說道:“孩子們,你們辛苦了?!卑嚅L朝她敬了個禮:“這是我們應該做的?!?/p>
傍晚,部隊集合整隊,官兵動作迅速、口號洪亮,絲毫看不出已經連續(xù)奮戰(zhàn)3天了?!八麄兪氰F打的嗎?”回程路上,我不禁發(fā)問?!熬仍袆硬粌H是對體力和技術的考驗,也是一種信念的表達:無論形勢多么嚴峻,挑戰(zhàn)多么艱巨,人民子弟兵始終有攻堅克難的勇氣、守護人民的決心和重建家園的力量。”站長說。
坐在顛簸的車廂里,我看到遠處仍有光亮在移動——那是救援隊亮著頭燈連夜前往深山清淤。那一刻,我真正理解了,他們沒有鋼筋鐵骨,但有堅韌不拔、勇往直前的意志品質;他們并非不知疲憊,卻能義無反顧地沖鋒陷陣、奮戰(zhàn)不息。這串光點在雨夜中閃爍,猶如璀璨的星光?! ?/p>
攝影:張 喆、陳 巖、臧乾雯、張 寧
制圖:韓旭方
